小地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踏实，空气中都弥漫着哀叹的气息。盘算了一天，脑子都打了结，就是想不出个办法。“娃儿要上学，要吃放，要玩具，这些都得钱啊。”伴随着一声叹息，连油灯芯花都跟着跳跃了一下。“可怜我独身一人，把娃儿带大已经不容易，我已经这样了，我不能让我娃儿走我的老路。”卷烟在阴暗的房屋里一闪一闪地，犹如一颗星闪烁。“拼了，明天先去邻居家借些钱，让后我再出去找些活计。”说着把烟狠狠地掷向地面。可看着自己因长期辛苦劳作而变形的手和似乎不忍重负而弯曲的双腿，又陷入叹息之中。星星最终灭了，油灯花也随叹息声而去陷入黑暗之间。屋外狂风狂吹，这个小屋似乎不堪重负，发出木板咯吱咯吱的声音，可竟也坚持了下来，一两声乌鸦叫传过荒野。 在第二天刚露了个白毛边时，在第一声鸡鸣之时。他快速起床，看了看娃儿，便走出门扛上锄头，对鸡说了一句，别叫了，让我娃儿多睡会。鸡也真的不叫了，便打开门，自顾走出了院子。 走了几步，却突然站定在哪里，仔细看，肩膀在发抖。是啊，自家的地早没了啊，早没了啊。他骂了几句，吐一口唾沫。这都是人精啊，这是在吃我的肉，和我的血哩，还不单吃肉喝血哩，它还要敲我的骨，吸我的髓哩，这群挨千刀的遭灭杀的吸血鬼啊。 回到院中，坐着，看着自己的家。只有一棵枣树，还有一棵小枣树。两只鸡，一堆显瘦的苞米，已无人要了吧。一间房，可叹啊。想着，看着，时间便过了。他想，一定要让娃儿出去，出去上学，不能让娃儿走上我的老路，不能待在这里，这是个地狱，是血与肉铺成的地狱。 他在院中坐着，太阳慢慢露出了它的脸，竟是那渗血的红啊。儿子醒了，他赶紧拭拭眼睛，走进屋里，强笑着。 “娃儿啊，醒了啊，饿不，爹给你做饭去啊。 他走到米缸前，望了望，叹了口气，缸都露底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缸举起来，仔细瞧了个遍。把碗放到桌上，缸口对着碗口。轻轻地抖了一抖，雾蒙蒙的落下一层黄粒，再抖一抖，落下的只有叹息了。看着碗，烧水做饭 ，在翻柴垛时竟然发现一根红薯。他高兴地一拍腿，咧着嘴。娃儿可以吃饱了，便把饭做好拿到了儿子跟前。 ”娃儿啊，等急了吧，快过来，趁热吃。“ 娃儿确实饿坏了，这两天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拿过红薯便大口啃起来。他微微叹口气，抚着娃儿的后背说，慢些吃 ，别着急，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喝口粥，别噎着。娃儿点了点头，突然他把小手举起来，把红薯放到了他口边。爹爹，吃。他手颤抖着，把红薯放回儿子口边说：”娃儿长大了啊。爹爹已经吃过了，你吃吧，红薯还真好吃。”说着还砸吧砸吧嘴，看着享受啊。 天大亮，收拾了下屋子，便走到院子中，看着鸡，想着能卖些钱。狠了狠心，咬了咬牙。便都捉住了往门外走，到了领家。 ”他二婶啊，在家吗。“ ”哎“屋里有人应了声，出来一看，是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说道：”大牛啊，不是我骗你，真的，我家的粮食也不多了啊，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邻居不好意思地说，他微微愣了，迟疑了一下，说：”他二婶，这两只鸡给你，就当我还你前些日子的粮食吧。“ 邻居有些诧异：”不用了，现在我家也不太缺粮食，再说了，你家也不好过啊。以后再说还不还吧。“说完跑进屋里，出来时手里还带着两根红薯。这我家也不多了，只能给这么多了。 他呆了一会，坚持地把鸡放下，拿起红薯便走了。 回到家中，对儿子说：”娃儿啊，这事你二婶给你的，快吃吧，记住啊，你二婶对你这么好，以后要报答人家啊。“娃儿说：”恩，我记住了，我会的。“小手紧握。 抚着儿子的头，娃儿啊，想不想出去啊，外面有好多的大物件，有好多的好吃的和玩具，有漂亮的大房子。说着，眼神陷入遐想。 娃儿的双眼被兴奋所代替，高兴的叫着要去要去。 他被娃儿的眼神所感染，他笑了，这是真挚的笑， 慢慢地，这个小屋又陷入了沉默。阴暗的房间透不进来几丝光线，但屋中却有着五颗最为闪烁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