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山桃花开的时候〉〉

    本故事为短篇小说，是我在收音机里听到的。 朴实的语言，充满了浓厚的山村气味。其内容大致如下：

    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有一所破旧的在我们看来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小学校，学校里只有一个仅能教四年级的教师。他文化不高，也不会讲普通话。老师把他的那间破屋子当了教室，村里的孩子们分成四个年级挤在这一间屋里。一年级做作业，二年级上课；三年级做作业，四年级上课，每天如此。下了学，学生回家去了，老师便开始在小屋里做饭：一碗面糊，一碟淹菜条，几只辣椒，一碗开水……

    女孩儿山桃是老师的学生，老师器重她，她也很感激老师。她家境贫寒，父亲由于出外做工从楼下摔下来永久的躺在了床上，母亲一人忙里忙外。

    老师为了使山桃不至于因家庭的负担而辍学，就用自己的钱给山桃买铅笔，买本子、橡皮等物。并时常利用业余时间带领孩子们替山桃母亲在地里干活。老师为了感召孩子们，依据山村人民的生活传统，自己写了校歌，还用自己的钱制了一面小国旗。他每天都带着孩子们升旗，唱国歌唱校歌。孩子们舍不了他，他也离不开孩子们。

    为了感谢老师，小山桃总想让老师在自己家里吃顿谢师饭。可是，由于穷，几次都没有实现。她想起老师为自己家干活时，母亲留他吃饭，而他总是谢绝。小山桃找不到原因：是因为家里穷？不可能的！是因为妈妈的饭菜不可口？……小山桃有了许多幼稚的猜想。

    一个星期日到来了，小山桃征得妈妈的同意，准备到山里找些能换钱的东西。可是找什么呢？山里有的是山鸡、狐狸、蛇、兔子，但这些都是她作为一个女孩子不能捉到的。山里有榆树、松树……，但她砍不动，况且也不允许砍。山里有几种可以入药的草，听说城里前些日子还收购呢，可是现在那厂家已经转产作别的生意了。噢！对了，山里有一种花叫甜草苗的，听说县城里的一家药店老板正在收购。于是，小山桃跨起了一个小篮子，拿了一把镰刀奔向了山里，奔向了那个充满着渴望，充满着坎坷的山里。她寻呀，找呀，爬了一座山又一座山。小山桃为了挖到甜草苗，为了能用自己的辛劳换回点钱，为了用换回来的钱给老师准备一顿谢师饭，忘记了疲劳，忘记了苦涩，忘记了一切的辛酸，心里那个甜呀！

    第二天，小山桃又照常上学去了，一路上想象着自己请老师吃过饭后问自己心里那些问题时的大方与自豪。这个小小的秘密就在他的心里保存起来。她盼望着那个太阳尽快把那些晾在窗台屋檐下的甜草苗晒干……

    下了学，小山桃跳着、蹦着，像是从妈妈手里接过了几快糖果。来到家，她开始伺候一下爸爸，然后，出门在院里拣几块干柴，流露着喜悦的表情，拉起了风箱……

    她心里的那个星期天终于来到了。他把晒好的甜草苗放在篮子里，准备到县城的药店里去换钱。妈妈给她两个鸡蛋，她没有要，却把鸡蛋给了病榻上的父亲。她把一点干粮揣进怀里，挎起篮子出发了。几十里的山路，几十里蹦蹦跳跳的她。

    小小的县城并不大，但对于这个山村孩子来说，这个县城可就显得大多了：宽阔的马路两旁矗立着高耸的楼房，两层的、三层的、四层五层的，而且门面装潢也气派。道路上人来人往，繁闹不休。这景象，这场面，小山桃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走着看着想着，似乎在这里根本找不到山村里的那种味道，找不到那种味道里喷发出来的朴实！望着高耸的楼房，他想到了父亲——自己的爸爸——已经躺在病床上永远不能起来的爸爸，不就是在为别人建造这种楼房时摔伤的吗？

    他来到了一家中药店门口，这家药店装饰讲究，对面是一处歌舞厅，更是豪华气派。老板见到这位小小的山村女孩儿，见带了她手上的篮子，见到了篮子里的甜草苗，似乎不屑一顾的样子：“连毛孩子也知道赚钱了！”他冷冷的说。“不，我不是为赚钱，我是为了给我的老师吃饭。”面对老板的冷淡，小山桃没有理会，如同孩子听不懂大人的话一般。“什么谢师饭！哼！我们这里已经不收这东西了。”

    小山桃无奈地走出门，眼光又投向外面这个世界，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幼小，那样的寒酸：这里有谁还在手中挎着一个篮子？有谁还在用甜草苗来换钱？

    时候已是中午了，药店台阶上的小山桃仍然在好奇的望着面前这个世界，好奇地望着这个远里山村的大县城，好奇地望着这个县城里的一切……

    她看到了一位父亲模样的人骑着摩托过来了，车后载着自己的女儿，女儿后背上背着一个山村孩子从未见过的小书包……

    她感到饿了，于是从怀里拿出母亲作的干粮，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完了又觉得有些渴，到哪里找些水喝呢？身边就是老板的要店，里面一定有水，可是这个老板……小山桃想着，突然想起山里人说过，县城里有水管子，水管子就是自来水。于是他就去找，找啊找啊，终于，在一个小巷里她见到了自来水，有人正在接水，一桶水满了，又一桶满了，小山桃走上去，正要凑近水管喝水的时候，水管子断了水，小山桃不明白为什么，她想：等让老师吃了谢师饭我再问老师。这时小山桃发现身旁的窗口里伸出一只手从接水人的手里接过了两毛钱。山桃明白了，可是小山桃没有钱啊！

    他只好无奈地走开了，走着走着，他又想起了村里人说的话：县城里也住着农民的，有农民就要养牲口，养牲口就要饮牲口，饮牲口就要有水槽，有水槽就要有水的 。他又去找，终于，她发现一家院里有一头驴，断定这就是一家农户。他走进去，发现牲口正在喝水，旁边站着一位老汉。待牲口喝完了水，小山桃便猫腰去喝，可是老汉拦住了她：这水是凉的，又脏，走，到屋里去喝热水。老汉拉他走进了屋子……

    小山桃喝完了水，老汉又递给了她一条毛巾擦了擦额头。小山桃感动了，她把她这一路的艰辛和满心的打算告诉给老汉。老汉气愤地骂那老板：狗日的，连个小小的孩子也为难！原来，这老汉也是跟药店老板打过交道的人，老汉深知他的刻薄，但他没有告诉山桃，他只劝山桃再去试一试。

    小山桃又抱着一线希望来了，这一回老板不再拒绝，但他要求山桃为他做一件事才能收下这甜草苗。对于山桃来说，只要能收下，只要这甜草苗能换回几个钱，他什么事都可以为老板做。老板把山桃带到了里屋，山桃发现一个与自己同龄的小男孩，正坐在一张凳子上，两脚踩着一个铁棍子轴，中间是一个圆形的碾子——小男孩正在为老板碾草药呢！老板让山桃代替了小男孩。

    山桃拿着换来的两块钱，喜出望外一般。这可是自己辛苦得来得的钱啊！请老师吃饭有希望了！他刚刚走出门去，老板又从她的手里抽出了五角钱，山桃不知为什么，也不问为什么，心里那个甜啊！

    太阳即将下山去了，山桃把一元五角钱放进口袋里，塞了有塞，生怕这钱不经意挤出来；看了又看，生怕口袋有个漏洞。然后，她挎起那个空篮子，甜甜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几十里的山路，几十里蹦蹦跳跳的她。

    一路上，她充满了天真的想象，高兴的唱着老师教给她们的校歌……天黑了下来，妈妈见山桃还不回来，便出去迎接她。隔着几里地远，她就听到了妈妈的呼喊。她回答着妈妈的话。母女相见了，她俩拥抱在一起，只因为那点甜草苗换来了几个钱，只因为这就有了请老师吃饭的希望！

    病床上的爸爸似乎知道了母女俩相见的情景，但他没有高兴，他伤心的哭了，他是为自己没能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而伤心。

    老师的日子也愈来愈不好过了，工资已有好几个月不发。因为这，家里妻子埋怨他，说他无能，说他死守着教书不放。儿子也看不起他，说他比不上别人的爸爸。但是老师还是老师，每当见到孩子们，心中的怒火、苦闷就全都消失了。他仍要坚持为学生上好课，坚持关心贫穷的孩子。由于手头紧了，他不能再为孩子们买些铅笔橡皮之类的东西，但他要想办法为孩子们省下点钱，减少点上学的困难。

    老师回家是要路过县城的。县城里有一所私立的学校，人们称他为贵族学校。在这里，读书的都是些娇贵的孩子，他们大手大脚，花钱随便，在垃圾箱里，随时都可以找到他们仍弃的笔、本、铅笔盒之类的东西。

    老师每次回家总要来这里看一看。他常常以找人为借口径直奔垃圾堆里去找那些被贵族子弟们仍弃的东西。有一次，他发现一个铅笔盒，只是盒盖上裂了一道口子，回来他用透明胶布粘好，送给了小山桃。

    老师就这样做着自己的事，为了他的学生们，为了他的小山桃。从来没有人知道

    后来，小山桃又去了几次县城，钱积攒的差不多了。这一天，她拿出了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和妈妈商量去县城为老师买点东西，妈妈同意了。

    这次去县城，还是那个篮子，不同的是，这次的篮子是空的。它将空空的去，满满当当的回来。临行前，妈妈没象上次那样为她准备干粮，只是嘱咐她把钱带好，到了县城愿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

    小山桃出发了，这一次，她轻松、高兴……，几十里的山路，几十里蹦蹦跳跳的她。

    县城里的商场比起大城市里的商场来显得小多了，然对于山桃来说，这商场可就大多了。虽则她已经来过了几次县城，但她实在没有时间，没有条件，没有心思光顾这样的商场。今天她来了，为了老师她来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使她目不暇接，看着那么多新鲜的玩具她想买，看到那么多文具他更想买，看到那么多款式新颖的服装他也想买，起码她想穿上一件在镜子前面照依照自己看一下穿上新衣服时的模样，她想穿着新衣服照张相，她想……

    她一只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扎在口袋里，紧紧地攥着那几十元钱。她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用这钱买这些东西的，因为……，她徘徊着，用山村孩子那贪婪的眼睛打量着这些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这时她又感觉有些饿了，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带来干粮，她想起了妈妈的话：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吧。买什么呢？她又想起对妈妈说的话：我就买快面包，我想吃面包。对了，就买块面包吃。一块面包，这就是小山桃最大的奢望了！他来到了柜台前，看着那么多花样的面包，却不知到买哪一种了。但她知道要钱少的，最少的。于是，看了标价，买了一块五角钱的面包。吃完了面包，她又觉得渴了，于是她又想起了那个院子，那个院里的水槽，想起了院里的那位主人——那位善良、热情的老爷爷。还到他家去喝热水吗？不，今天我要尝尝饮料的滋味。她扭过身来，看着对面柜台上的诸多饮料：瓶装的、罐装的、散装的。这瓶装、罐装的饮料是绝对买不起的，她想。买杯散装的喝吧。看着散装的饮料，看着这饮料冒着的气泡，她决定了，于是，她有点舍不得的花了一元五角钱喝了饮料。

    一边喝，她又想起了那位老爷爷，想起了那位老爷爷的热水。大概这就是穷人家的孩子，特别是山村穷家孩子特有的一种心境吧。“今天我有钱了，我也应该谢一谢那位老爷爷。给他买点什么呢？他想起了老爷爷嘴中的那个烟管，对了，给他买包香烟！”于是他又来到了卖烟的柜台前：正象买面包时那样，她又看了标价，花五角钱为老爷爷买了一包粗制的香烟。

    时间慢慢地过去，在这个对小山桃来说显得很大很大的商场里，小山桃深深地感到这里本不是穷人来得地方。她是多么羡慕商场里提着大兜小兜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啊！他又是多么羡慕那些由家长领着，穿着时兴的服装，手里拿着自己喜爱的商品，嘴里嚼着自己爱吃的食品的孩子啊！

    小小的山桃圆睁着那双充满了渴望的眼睛，望着这个对于她来讲如此陌生的世界，心里想到了他的现在，她的未来：我该为老师买东西了，等请老师吃过饭后，我要把我的很多很多的问题告诉给老师，让他为我解答，我要跟他好好学习，将来自己出息了，再来这个商场，把我喜欢的东西全买去，给我们山村里的那些孩子们……

    一边想着他来到了卖蔬菜的地方。她把钱全部那出来，买了几条黄瓜，三个西红柿，一斤猪肉，一袋花生米，一瓶水果罐头……，最后剩下七毛钱。她数了数这些菜，拿着剩下的七毛钱，心里在盘算着还缺点什么。她想起还没有给老师买酒呢，于是她又找到卖副食的地方，指着货架上的各种酒说买酒，老板见她手中只有七毛钱，就说：“你的钱不够。”小山桃又无奈了，这时卖酒的人说：“不要紧，有散酒的，六毛钱可以买半斤呢”。可是小山桃没有空瓶子，她就把剩余的一毛钱给了老板，买了一个空瓶子。

    山桃把酒放进篮子里打算要回家了，却又想起还有一包烟要送给老爷爷呢。她来到了爷爷家，说明了来意。老汉说：“你的心意我领下了，这烟我也抽一棵，你把他给你的老师带去。说完，老汉又从屋里取出几个鸡蛋和一些海带丝，放入山桃的篮子里。老汉还要送山桃一程。

    老汉牵着毛驴，山桃坐着。那个满满的篮子放在驴背上，这一老一少出发了。一路上，老汉同山桃说笑：“山桃啊，谢过了老师，要好好跟他学习，将来上完初小上高小，上了高小念初中，念完初中读高中，读完高中上大学，上完大学去留洋。”山桃答应着。老汉又说：“到那时你可别忘了我这个老头子。”山桃说：“忘不了”。老汉说：“忘不了可是忘不了，我那时说不定死了多长时间了”。“死不了，爷”。……

    第二天，山桃上学来了。放了学，他就请老师到家里去吃饭，老师不去，山桃执意要老师去，老师就来了。在小小的村街上，山桃的心理那个甜啊！她不住的回答着乡亲们：“我请老师来家里吃饭”。……

    到了家，母亲已做好了饭菜。在那个山村的土炕上，山桃给老师斟满了酒，带着甜甜的笑容请老师喝。老师给病床上的山桃爸倒一杯，山桃爸推说不喝。其实他很想喝，但他想到了女儿的辛苦，看到了这少量的酒，怕老师喝不够，也就不喝了。母女俩高兴的让老师，给老师夹菜，……饭吃过了，母亲把剩下的菜让老师带走，老师盛情难却，只收下了那点酒。……

    老师带着一种深深的感激之情走出了山桃的家门……

    第二天，孩子门上学了，没有见到老师，第三天，老师还是没有来。下午，一个放养娃跑进学校大声的喊着：“老师死了，老师死了……”

    老师为什么死了呢？原来，老师从山桃家里出来，心情并不那么愉快，他首先想到了小山桃：依她的素质，他的聪明，他的懂事，他的智慧，若是正常的发展，她一定能象老汉说的那样，实现她的理想，可是，现实中又有多少象山桃这样的人被埋没了啊！然后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儿子对他的态度。想着想着，顺着学校附近的山桃沟走去了。那蓝蓝的山桃花开的正旺，夜幕的降临，正好给老师的心境遮上了一层平和的色调。老师把山桃妈给的那点酒喝完了，但他没有想到，就是这点酒，使她再也见不到他的孩子们，再也见不到他心爱的小山桃了。

    联校校长领着法医来了，法医说是劣酒中毒……

    村里人还好，他们为老师举行了丧礼。山桃守在老师的棺材前，哭啊号啊，拉长了声调如同失去了亲情一样的数落着：“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老师，我也害了我自己，我为什么要买那个面包呢？为什么要喝那些饮料呢？不然，我不就可以为老师买一瓶瓶装的酒了吗？”……

    老师就这样默默的走了。村里的孩子们一时间失去了老师，没有人给上课。校长派不了人来。这时，小山桃正好四年级毕业了，村里人推举她做了老师。此时的她，只有十六岁。也是在这样一个开满山桃花的季节，小山桃继承了老师的工作。她第一次拿起了老师曾经拿过的那个小铜铃，铛……铛……铛……，她也象老师那样每天和同学们升旗、唱国歌、唱校歌……

    广阔天地间这个小小的山村……

    纷繁社会里这个小小的学校……